[华卷|飒绒|西兰花]《Hiraeth》(05)
(05)FarFarOut
我从远方来,来看看你
让你顺便也看看我
——海桑《牡丹》
阁楼顶有一扇窗户。
窗户很小,只能容一个孩子通过。边缘的木框碎了一半,斜斜地贴在半米高的屋顶上,像是张被人随手黏上去的老旧海报。
卷儿大部分的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窗户是往外推的百叶窗,没有窗帘,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扇叶的缝隙淌进来,有时候是小雨,细细密密的落在他脸上,润湿睫毛和嘴唇,落下湿漉漉的亲吻。
有时候是雷电,大雨瓢泼,扇叶被摇晃得滋啦直响,卷儿就躲在一旁的旧沙发上。水溅在他的脚踝上,他把自己蜷起来,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大多数还是晴天,太阳很大,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的公园。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会有孩子结伴到公园里玩,他们摇晃着秋千,在沙堆里兑了水,搭建城堡,在草坪上和宠物们追逐着跑来跑去。
卷儿趴在烂了一半的木框上看他们。
那个小胖子最皮了,喜欢把沙子扔到别人眼睛里;那个穿灰色T恤的小孩总爱黏糊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总喜欢穿个大裤衩的小男孩昨天被他妈妈揪着耳朵拎回去了;还有那个穿了件黑外套的小男孩。
卷儿最喜欢那个穿黑外套的小男孩。
他好像不太喜欢和别的小孩说话,总是自己坐在一边默默和小狗待在一起,但是小孩们总爱绕在他身边,仿佛他身上天然有些什么能吸引他们的特质。
卷儿拿两条细嫩的小胳膊支着自己,从窗口爬出去,坐在房顶上晃荡着腿。
楼下那个穿着黑外套的男孩抬起头,直直地撞上他的眼睛。
很多年后,华回忆起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还是会忍不住笑起来,他的小卷儿支棱着两条腿坐在高高的房顶上,身后是刚刚升起的月亮和无垠的浩瀚宇宙。
他对上他的目光就坦坦荡荡地笑起来,赤裸的脚踩在屋顶的砖瓦上,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我那时候以为自己看到了精灵,”华笑着吻吻卷儿发顶,“你就像一只小鸽子一样,突然就飞走了”。
命运的轨迹那么奇妙,每个人的道路交叠着,相遇又分别,离开又重逢。华有的时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幸运小小的雀跃一下,卷儿在旁边嫌弃地戳戳他的脸。
“阿华,你怎么总是傻笑。”
华收敛起表情,把他的手握紧,揣进口袋里。
“手怎么这么凉,又不戴手套。”
“那个东西戴着不方便呀,雪球都搓不圆。”卷儿小声嘟囔着,也没闹着要再出去和操场上那群小王八蛋们再大战个八百回合,乖乖地任华把他牵着。
他们一起长大,上同样的学校,同样的班级。很小的时候老师要他们手牵着手,然后领着他们排队到校门口等着家长来接,后来习惯了,一牵就是好多年。
有一年离卷儿生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他俩照例放学一块溜达着回家,华突然想起来初见时候的事情,问他。
卷儿,你当时爬到房顶上去干嘛?
卷儿抬着头想了半天,一拍手,想起来了。
“给自己唱生日歌啊。”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火星探测器,好像是叫‘好奇号’吧,不太记得了,”卷儿在他前面蹦蹦跳跳地,“它自己在宇宙里面给自己唱生日歌哦,是不是很酷!”
“很酷。”华笑起来,把卷儿揽到路的靠里侧,“小心车。”
那天晚上,华躺在床上,想象那个场景:
那个小小的探测器在火星上,在未知的领域里跋涉。没有依托和归处,对着无垠的星空,给自己唱一首歌。
他闭上了眼睛。
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华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一开始就有了预兆,又好像当年的那片月光随着岁月的更迭,悄无声息地长出了枝叶,在他心上开了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喜欢是什么感觉的?
他说,喜欢一个人心跳就像是在楼顶上跳舞,它炙热又雀跃。你想尖叫,你怕心脏顺着嗓子眼跳出来,你想围着操场永远不停歇的奔跑,你想把天上的月亮打碎了给他一片片摘下来。你从前只能看见大海和穹苍,现在你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他的身影。你想一跃而下,撞碎他窗户的玻璃,卷挟着星河的碎光降落,你想给他晚安吻。
你说,亲爱的,我在这里。
更具体的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记得卷儿17岁生日的时候他给卷儿唱生日歌,拿着一把吉他。
唱完了以后他从石阶上跳下来,凑近了牵着卷儿的手,卷儿的手指很细,掌心还有在学校和同学打闹时不小心弄伤的印子。
他把吉他甩在身后,拿小指轻轻地摩擦他的手腕,然后是手掌,然后是他的小指。
十指紧扣的姿势太奇怪也太刻意了,在他的手指像枷锁一样紧扣对方的手的时候,卷儿转过头看他,他的心里此刻地裂天崩,仿佛牵到的不是男孩子的手,而是把月亮的尖尖攥在手心里了。
卷儿只是对他笑,似乎牵手只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华抿了抿嘴唇,把卷儿拉到离自己更近的距离。
“我喜欢你。”他说。
卷儿望着他,小狐狸一样的眼睛眨啊眨,眼神在他脸上巡游过一圈,直到华的耳朵尖尖都开始泛红。
卷儿拿另一只手戳戳他的脸。
“阿华,你怎么总是傻乎乎的。”他笑起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华吻在他的唇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很容易在卷儿面前犯傻,总有人说女孩子一有喜欢的人智商就会直线下降,他觉得男孩子也是一样的。
虽然我们的喜欢都朴拙地千篇一律,可我喜欢的你却是万中无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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