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执殳_

“拥有花朵的人不需要神祗。”

[华卷|飒绒|西兰花]《Hiraeth》(08)

(08)Sonder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现在为您转接到语音信箱,请在‘嘀’声后留言。”

 

“嘀——”

 

“立风,你在哪儿?”

 

“他想起来了。”

 

 

 

阿宇其实很早以前就想去看极光。

 

爱斯基摩人说,极光是诸神的裙摆,所以在看到极光的那刻,全世界的神都在你的头顶矗立,等你许下一个愿望。

 

后来他独身一人去了奥斯陆,极光散布的天空像是被阳光照耀的海底,他合着手掌,轻轻抵在唇边,对着漫天的诸神,第一次认认真真想许一个愿望。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那个愿望在他紧抿的唇间藏了许多年,最终失落成被那只名为时间的巨兽咬碎的断片,混着烈酒和撞得哐啷直响的酒瓶,一并醉在他的骨血里。

 

从头至尾,神都未曾听到只语片言。

 

 

 

阿宇都记不清楚这样的生活持续多久了。

 

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早上七点他会先起床做早餐,煎蛋,烤土司,把牛奶温好。华从楼上下来,穿着宽松的睡衣,胸膛露出大半。

 

他揉着头发睡眼朦胧地绕到阿宇的身后,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好香啊,卷卷。”华两手松松地环着阿宇的腰。

 

早饭以后阿宇会自己到琴房里练一会儿琴,华有时候会拿本书到琴房的小沙发上坐着陪他,有时候会在别墅后的阳台上坐着晒晒太阳,钓钓鱼。

 

傍晚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出门遛狗,天色渐暗,路的两旁亮起黄色的灯光,人们牵着手来来去去,面容模糊而温暖。

 

华会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吻他。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再持续地久一点,至少比他想象中的再久一点。

 

直到那天晚上,华扼住他的脖子。

 

梦碎了。

 

华开始反反复复,在清醒和混沌中折返。

 

他迷糊的时候,就搂着阿宇,笑得温柔又宠溺。

 

“卷卷。”

 

他这样叫他。

 

“有人骗我,但我知道他不是你。”

 

“我们约好了的。”

 

阿宇只是愣愣地被他抱着。

 

他觉得他的身体是死的,华对他说笑他也会笑,但是不会开心,就像是身体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该怎么说呢,你认错人了?他说不出口,宁愿华就这么一直恨着,也能一直记着。

 

清醒的时候,华就整夜整夜地不睡觉,一个人坐在琴房的沙发上,月光碎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撒上一层模糊的雾。

 

阿宇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华背对着他。

 

“你现在情况不太好,医生说,要在家静养。”

 

“静养?”

 

他低头,轻轻地笑起来。阿宇从没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利箭一样穿透他的心肺。

 

“每天看着你这张的脸,我永远都不会好。”

 

阿宇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转身锁门,然后自己走出了家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阿宇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根本不存在在这世上,他既不属于地狱也没有去过天堂,是个来无来处,归无归处的游魂野鬼。

 

记忆里那个被抛弃在外的夜晚,街上的行人庸庸碌碌,商铺灯红酒绿,明明是热闹无比的地方,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那些他从未亲身经历过的感觉,隔绝,冰冷,孤独过于喧嚣,欢笑就没有了声音。

 

你想起来了。

 

......我要怎么办呢?

 

立风突然断了联系,周围没有人可以托付。他打电话给西兰,年轻的科学家用一种惯用的冷漠腔调回答他。

 

“按照你的描述,华先生现在正在恢复的阶段,但是现在联系不上立风先生,出于保密性考虑,建议你暂时限制华先生的外出,等立风先生回来后再做后续安排。”

 

他只能点头说好。

 

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会选择来到你身边的,阿宇想。

 

可记忆真的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把另一个人的灵魂牢牢地刻在你的骨头上,如附骨之疽,染上了就是此生无法治愈的恶疾。

 

 

 

晚上,华听到,手指在电脑上敲击的声音,电磁波穿越过门板间细细的缝隙把他从梦里叫醒。他一脚踹倒床边的衣架,发出轰然的巨响。

 

没有人应答。

 

卷儿喜欢各种奇奇怪怪好玩的东西,有一阵迷上了飞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扔飞镖玩,后来华在出差的时候偶然见着一副做工精巧的手工飞镖,便买了回来,给他当礼物。

 

这副飞镖一直被留着,放在琴房的桌子上。

 

华拿起桌上的飞镖往门上扔。

 

第一个......九环。

 

第二个......八环。

 

第三个......

 

门突然被打开,飞镖擦过阿宇的额头。

 

“啊,射偏了。”华失望地说。

 

阿宇看着他,默默地把所有飞镖都拾回来,放到桌上,又弯腰扶起衣架。

 

“那就下次射准一点,”他说,“我不会躲的。”

 

华冷冷地看着他。

 

“滚出去。”

 

他说。

 

阿宇帮他关上门,自己到阳台上吹风。

 

从阳台上可以眺望到远处那个黑灯瞎火的公园,路上的车只是零星地踱过几辆,路灯坏了一盏,半夜还在外奔波的人们拿手机照明。

 

阿宇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紧闭的琴房的门。

 

拿目光很深,带着点克制和隐忍。就像行走在很长的桥上,你看见迎面走来的旅人,犹豫太久,最终还是低头擦肩而过。

 

冰冷的液体划过眼角,他随手擦了擦。

 

可眼泪失了控,任他如何都擦不干净。他只好蹲下身子,头深深地埋在胳膊围成的壁垒里,挡住发红的眼眶。

 

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

 

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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