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执殳_

“拥有花朵的人不需要神祗。”

[华卷|飒绒|西兰花]《Hiraeth》(11)


#碎碎念一下,我可以拥有评论么



(11)Past

 

 

绒绒出生起就很少见到父亲。

 

在他的童年印象里,那是个高大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他要踮起脚才能堪堪够到男人垂下的手指,男人的掌心布着粗粝的茧,摸着像是风雨侵蚀后的山崖。

 

妈妈说,那是可以撑起整个家的手。

 

 

 

绒绒三岁那年,这双手消失了。

 

妈妈对父亲的消失闭口不谈,几天后,她带着绒绒去了一处极隐蔽的墓园,新立的墓碑前摆着大把的矢车菊,妈妈说那是当年爸爸用来给她求婚的花。

 

那天没有下雨,但天气也不算好,没有云,也没有风,只有零星几只麻雀从天空掠过。妈妈跪在墓碑前哭得没了声音,绒绒站在一边,边上的叔叔们把帽子摘了下来,其中一个叔叔弯腰半跪在他面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叔叔说,好孩子,你爸爸是个英雄。

 

 

 

后来。

 

再后来,妈妈开始不分昼夜地工作,只好把他寄养在大姨家,然后每周周末去看他。

 

大姨是个话很多的家庭主妇,做饭的时候总爱唠叨个没完。隔壁家张奶奶的孙子刚刚考了第一,前栋孙阿姨的儿子前两天被保送了研究生,最后话头还是会落在绒绒身上。

 

“绒绒啊,好好读书。”大姨说,“你爸就是因为没好好读书,当了个货车司机,结果给人拉个货还能碰着意外把命给丢了,留下你们娘俩,所以你得好好读书,千万别学你爸。”

 

“可是叔叔说我爸爸是英雄。”绒绒小声反驳着。

 

“什么英雄,”大姨呲笑了一声,“狗熊还差不多。”

 

他年幼的时候还会跟大姨犟嘴,慢慢长大了以后就不再说了,只是沉默着。

 

我爸爸是英雄。

 

他在心里轻轻说。

 

绒绒在大姨家一直住到初中毕业,搬走的那天大姨红着眼睛给他收拾衣服,一边收拾一边叮嘱他。

 

每天按时吃饭,别仗着年纪小吃一顿落一顿的。没事多锻炼锻炼身体,提高一下身体素质,高中很苦的,不能把自己累病了。钢琴也要记得练,但是学习成绩不能掉下来。

 

“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大姨摸摸他的头,“记得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大姨夫也在旁边跟着直点头,绒绒乖乖地应声,上车之前突然又折转回来,轻轻抱了抱大姨。

 

“您放心吧。”他说。

 

他听到过深夜,大姨卧室传来的争吵声。大姨夫不喜欢他住在他们家,觉得他就是个累赘。大姨压着嗓子声音低低地吼,绒绒是我亲妹妹的儿子就等于是我儿子,你再敢给他甩脸色试试看。

 

夜晚真的太安静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出来,传到他的耳朵里。绒绒光着脚站在墙边,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歇了,他自己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月光从穿透了玻璃,落成他身上薄薄的光影。他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突然想冲出去对大姨他们说,我不住在你们这里了。

 

但是。

 

妈妈很累。

 

每周的周末妈妈会来接他,带他去公园里玩。妈妈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但手却不像从前那样柔软了。她更瘦了一些,锁骨深深地凹下去,手上的骨头一节一节分明着。

 

绒绒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他过早地见识过了这个人世间的无奈,以至于后来的那么多年都将这些隐忍记载心上,融进骨血,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绒绒是在高中遇见立风的。

 

他俩开始并不对盘,立风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骄傲地没边,谁都看不上眼。

 

理不直气也壮,这就是绒绒对立风的第一印象。

 

如果不是高二那年的校庆,绒绒大概会带着对立风这样的印象一直到毕业,说来也巧,当时学校异想天开非要要求每个班都得上一个原创节目,唱歌的得自己编曲,跳舞的得自己编舞,小品相声都得自己写剧本,美其名曰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

 

文艺委员是个小个子的女生,急的差点没哭出来,最后求到绒绒这里。

 

绒绒看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说,“我有首写好的曲子,编曲什么的我都能做,但我这两天咳嗽,没法上台。”

 

文艺委员一拍桌子,“有曲子就成!”

 

下午晚自习的时间,文艺委员在班上放了绒绒那首曲子的demo,重金属的说唱和强烈的节拍扣着人的心跳狠狠撞击。

 

“我不在意流言蜚语”

 

“也不屑人们的非议”

 

“规则全都被我废弃”

 

“当听到我撕裂的声音”

 

一曲毕,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文艺委员当场宕机,默默地转头看向绒绒。

 

“这个......”文艺委员颤抖着吞了口口水,“谁能唱?”

 

下面的同学互相看了看,然后默契地疯狂摇头拒绝。

 

开玩笑,这曲子谁能唱的了,都是些普通的学生,谁能压得住这种气势。

 

只有一个人举了手。

 

绒绒转过头去看,发现是立风。

 

“只有我能唱你的曲子。”

 

他笑着说。

 

 

 

绒绒心里其实是不信他的,毕竟是自己写出来的曲子,什么难度他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就是不喜欢立风那副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没什么能拦得住他的。

 

他把曲子给了立风,后续直接撒手不管。说实话,最后的校庆表演他其实都不想去,怕听见自己的曲子被糟蹋了心疼,最后拗不过卷卷,被拖了过去。

 

事情似乎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个少年,他想象中应该会直接车祸现场的少年。

 

他站在舞台的最前方,踏着音响,老式的牵线话筒被他把电线甩出老远,眼里亮着灿烂的光。

 

激烈的灯光由上狠狠地摔在舞台上,下面人头攒动,人们的尖叫声山呼海啸一般传来。

 

绒绒站在舞台的侧面,静静看完了整场演出。结束后,立风提着话筒走过去,对他说,“我没说错吧,这首曲子只有我能唱出它真正的声音。”

 

少年脸上还有没擦去的汗,黑色的choker随着喉结颤动。绒绒看着他,觉得自己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音乐是不会骗人的。

 

他笑了起来,直直地看向立风。

 

他听见自己说,

 

“立风,从今天开始,我的曲子只写给你。”

 

 

 

 从那天开始,他们开始频繁地交流,有时候是音乐,有时候只是单纯地在一起待着。

 

立风的脾气不好,在他身边却出奇地有耐心。他们在琴房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他练琴,立风抱着吉他坐在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

 

白色的窗纱被风扬起,立风隔着那层朦胧的白色给他一个笑。

 

他指尖一颤。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卷儿趴在桌子上歪头背英语,背到一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书盖在头上,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手在下面悄悄戳戳绒绒。

 

“绒绒啊,”他问,“你喜欢飒飒什么啊。”

 

“我不喜欢他。”

 

绒绒头也不抬。

 

“什么嘛,你当我和飒飒一样傻吗?”卷儿无情地戳穿他。

 

......

 

“那你为什么喜欢阿华?”

 

绒绒还是没抬头,眼神都没离开手上的书。他压低了声音问,刻意地隐藏起声音里的那点期待,只留下几个平淡地听不出情绪的音节。

 

卷儿看着他笑,“因为阿华在我眼里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啊。”

 

“阿华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

 

是谁说过,人的一生中,都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其他人在你眼里都是两手两腿,一嘴鼻,两只眼睛拼凑起来的,而那个人就是一片湖泊,一眼山泉,一汪群星。

 

遇见了就是万劫不复,唯能献以奋不顾身。

 

绒绒默默地低下头。

 

“So do I.”

 

他继续读课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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