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执殳_

“拥有花朵的人不需要神祗。”

[华卷|飒绒|西兰花]《Hiraeth》(13)


#请勿上升



(13)Single-plank Bridge

 

 

“什么?!”

 

绒绒看着刚刚还笑着问他想吃什么口味冰淇淋的男人突然间变换了表情,眉头紧锁,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惶和震怒。

 

“他疯了吗?”

 

“我马上回来,所有消息给我封死了,漏出去一点风声你们就集体滚蛋!”

 

见立风挂了电话,绒绒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出什么事了?”

 

“是我哥......”他顿了顿,“和卷儿。”

 

这几天立风已经把事情给绒绒说了个大概,绒绒心里一沉,语速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们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查最近的航班,催着立风赶紧回去。

 

“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我......”

 

立风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他轻声问。

 

“绒绒,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绒绒抬头看着他。

 

在爱尔兰的这些天里,他们的确度过了一段暧昧又温暖的时光,一起在街头散步,听流浪艺人的笛声。立风晚上会带着他去酒吧,他不会喝酒,立风给他换了橙汁,带着他去酒吧的中心跳舞。

 

男人们搂着自己的舞伴在音乐中旋转,立风学着他们的样子弯腰行礼,把带着酒香的吻烙在他的手背上。

 

立风看着他,因为酒精的缘故,耳朵尖红成了一片,眼睛却异常地亮,灼灼的目光撞进他的眼里,一如多年前,他记忆里面那个灿烂又高傲的男孩。

 

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什么,绒绒心想。

 

你想听我说我也喜欢你,我也在乎你,我也想和你一起共度一生。

 

立风的爱情,热切又不讲道理,时光几经变迁,他却仍然保持着少年横冲直撞的姿态,在更迭的岁月里经久不衰。

 

绒绒却是将所有细微的心思在心里慢慢纺成一张大网,网上挂的全是他想要妥帖保存起来的回忆和绮念,脆弱又坚韧。他站在网里,自己和自己作茧自缚,自己和自己画地为牢。

 

这一次......

 

“好。”绒绒听见自己说。

 

“我跟你一起走。”

 

 

 

华在想,他一定是忘掉了些什么,比如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应该像是夏夜里温柔的橘子花,或者玫瑰园里游荡的精灵。有人用拙略的抠图手段把男孩从他的生活里扣去了,但总留下些零碎的声音和画面,叫他忍不住在回忆里寻找。

 

有时他做梦,梦里的男孩一遍遍叫他的名字,男孩有时候笑,有时候不笑,笑的时候眼睛就弯成月牙的形状,不笑的时候就安静地看着他,好像会落下泪来。

 

他开始记不清楚,这是他爱的人,还是爱他的人,那人的面容模糊,在梦里反复呼喊着他的姓名,他奔过去想和他拥抱,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那人变成了他满怀的沙石。

 

华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他试图把大脑放空,想象着一切只是一场梦境,这个时候,男孩的脸就出现在他的幻境里,不动声色地靠近,逼迫他想起回忆里所有的颠沛流离。

 

那是两年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阿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彼时的他正在公司,刚刚开完一场视频会议。明明是平安夜,却下起了暴雨。路边的灯牌被狂风吹得飞起来,只有边角的地方被店家拿重物压着,像只委委屈屈的风筝。

 

“阿华。”卷儿在电话那头轻轻叫他的名字。

 

“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句话,脚踩在淤泥里,但心要向光明。”他轻轻地说,“我一直记得。”

 

“你记不记得你捡到我的那天,我一个人带着一身的血在街上跑。”

 

那天,男人来了。

 

他们不出意外地又爆发了争吵,女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跪在男人的面前,哭喊着让他不要走。

 

“妈妈是爸爸的情人,但是爸爸不想要她了。”

 

年少时被不断欺侮的真相一角浮出了水面,那些少不知事的孩子们伤害他的真正原因并不仅仅是看不惯他怪异的长发,更多的是从父母和老师那里,一遍遍在背后指戳的声音

 

——“私生子”。

 

“她不是他唯一的情人,两个,三个,或许还有更多。可是对于她来说,那个男人就是他的唯一。”

 

卷儿和男人长得很像,女人会抚摸他的脸,轻吻他的脸颊和额头。

 

“你真像他,”女人哭着说,“你真像他。”

 

“她不让我剪头发,逼着我学音乐,学画画,学一切那个男人曾经用来蛊惑她的东西。”

 

可那天,即使女人已经卑微地跪在地上,平日的傲气混着她的眼泪碎了满地,男人还是走了,而且丢下一句话,说他再也不会回来。

 

“她在地上坐了很久,我走过去想安慰她。”

 

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间暴起,她拽着他上了车,不管他怎么哭闹和求饶。那天真黑啊,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他被女人摔在副驾驶上,油门踩到底,加速度把他压在椅背上。他哭不出来,只觉得前方的黑暗像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要一口一口把他拆吞入腹。

 

女人在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追上了男人,她把车开到200迈,狠狠地撞上了男人的车尾。

 

“我本来以为我也活不了的,可最后那一刻她突然把我抱住了。”

 

紧紧地,像每一个危难关头的伟大母亲一样,紧紧地把他护在了怀里。

 

“可能在最后那一刻她的母性光辉觉醒了?”卷儿轻轻地笑,“我不知道。”

 

可怕的冲撞后,年少的男孩从女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奋力推开变形的车门,踩着车轮摩擦过的黑色印记,带着从脖颈到手臂的血液,一步一步走向光亮的地方。

 

“我对你说她扔掉我,是骗你的。”

 

“是我逃走了。”

 

华颤抖着插上车钥匙,车载蓝牙里,卷儿还在轻轻地说着他年少时的故事,他的声音和平稳,伴着巨大的雷声。华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血淋淋地挖出来一块,路上的红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拳捶上方向盘。

 

当年他一次次看到的,坐在远方的房顶上,背靠着无垠月色的小鸽子,脚下是他看不到的铁锈和荆棘。

 

他的精灵,他捧在心上的珍宝,竟然是这样朝他一路走来,带血带伤。

 

“阿华,她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出狱了。”

 

“她说她很想我。”

 

电话里传来引擎呼啸的声音和男人压抑的吸气声,卷儿挂了电话,看着窗外的雷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华推开门,走向客厅的角落。那里放满了撑开的黑色大伞,卷儿把自己缩在里面,头埋在臂弯里。

 

见他回来,卷儿微微把头抬起来。

 

“我好像有点害怕。”他轻轻说。

 

华在黑暗里不动声色地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弯腰把他的小卷儿搂在怀里,他曲起的膝盖抵着他的胸膛,华跪在他面前环抱着他,想象自己把多年前那个独自出逃的男孩也一并揽在怀里。

 

“别怕。”他轻轻吻他的发顶,顺着鬓角吻到他的眼睛。

 

卷儿抬起头,顺从地让他亲吻,眼角的泪被吻去了,湿漉漉的,华吐出的呼吸歇在他的睫毛上。

 

“我在。”

 

 

 

——别怕。

 

——我在。

 

——可你在哪里?

 

 

玫瑰被打翻在地上,血红的花瓣碎了一地。

 

阿宇往后推了两步,无奈地望着对面,赤脚坐在房间角落里的男人。

 

“你这样摔东西,会伤到自己。”

 

“再忍一忍,西兰已经通知了立风,等他回来,保证你再也不用看见我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对方的沉默。

 

“你要怎样才信呢,”阿宇苦笑,“难不成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你要是真的能把心掏出来就好了,”对面的人坐在墙角,沉在阴影里,“那就可以剖开来看看里面有些什么,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那你希望我怎样?”阿宇轻声问。

 

“我希望你怎样你就会怎样吗?”

 

“嗯。”

 

华笑了起来,在黑暗处抱住头,声音沙哑。

 

“那……去死吧。”

 

去死吧。

 

阿宇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在那个他曾经反复做过的梦里,华就是这样。

 

抱着头,痛苦地,朝他举起了抢。

 

白布落下来,在他们之间隔绝成一面飞扬的旗帜,然后是扣动扳机的声音,子弹穿透空中的布幔,直直地穿透他的身体。

 

四枪。

 

他向后直直地倒下去,仰面摔在地上。白色的布幔垂下,盖在他的脸上。红色的血液大片大片渗出来。

 

原来——

 

不是梦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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