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执殳_

“拥有花朵的人不需要神祗。”

[华卷|飒绒|西兰花]《Hiraeth》(12)


(12)Why

 

 

爱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莱斯特小姐。

 

有些人觉得爱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许爱就是这样,斯莱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破碎故事之心》

 

 


绒绒的父亲是个警察。

 

父亲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母亲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小的时候爸爸出门,妈妈拉着他的手一直送到家门外,爸爸蹲下来摸他的头,说爸爸要出门了,现在轮到你来保护妈妈了。

 

他郑重点头,紧紧地牵住妈妈的手。妈妈也回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冲他笑,爸爸也笑。那些离别时无言的微笑,是他幼时记忆里最深的温柔。

 

 

 

绒绒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爱尔兰。

 

古时的爱尔兰就盛产游吟诗人,他们穿着裙子,拿着用了不知道多久,边角都磨损了的木提琴,在乡间的小道上边走边打着节拍,唱起康索或是晨歌。

 

如今的都柏林是音乐重镇,绒绒早早地买好了票,去剧院看一场《大河之舞》。离开剧院的时候天幕被群星拽着沉沉坠下,他跑到街头一家热闹的酒吧,当地人举着大杯的啤酒开怀畅饮,现场乐队正表演独属于爱尔兰的传统音乐,节奏欢快,人们放下酒杯,随着拍子敲打着实木的桌面,清脆的“叩叩”声里,有人大声的唱起Danny Boy。

 


Oh Danny boy,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哦,丹尼男孩,笛声响彻


From glen toglen, and down the mountain side

在深谷里徘徊,消逝在山间

 

The summer's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仲夏溘然而逝,万花已然零落

 

T'is you, T'is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你定要离开,我将会等待

 


后来他去了当地的一家小教堂,听一场唱诗。他听不懂人们唱词的意思,只记得他们虔诚的眼睛,双手叠在胸口,从额心开始画下十字。

 

绒绒站在人群的角落,其他参观的人们挪着脚步想往教堂的中心挤,有的人踮起脚尖,有的人把孩子抗上自己的脖子。

 

神父说,祈祷吧。他也跟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揭开回忆里布幔。

 

他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人会说的话,会做的动作,会露出的表情。那个人一见着他就会笑起来,眼神温柔又坦荡。

 

他出现在于所有他记得住的过去里,鲜活明朗得像是夏天亮得人眼疼的大太阳。绒绒想过那太阳突然消失的一天,虽然平时总觉得太阳太大了好热晃得眼睛疼,但是等到有一天他突然熄灭,黑暗就理所应当地席卷而来。

 

拒绝立风的那天夜里他在床边坐了一整夜,想了一整夜。最后跟卷儿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约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咖啡厅,卷儿到的时候绒绒还没有来,他点了两杯热可可,缩着手在唇边哈气等待身体回温。

 

过了十分钟,绒绒到了,卷儿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在这里。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坐定之后,卷儿黑着脸开始问。

 

“电话里跟你说过了,我想学音乐,申请的大学是我一直都想去的。”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卷儿拿手轻轻点点桌子,“为什么不能和立风说?”

 

“他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绒绒顿了顿,轻声回答,“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不明不白地突然跑了,还不告诉他?”

 

绒绒静静坐着,也不说话。

 

看着他的样子,卷儿摸摸下巴,突然问,“立风是不是跟你告白了?”

 

绒绒一愣,垂下头。卷儿看着这反应就知道猜中十之八九,一瞬间也有点惊讶于立风这么招摇的性子居然能把这事守得这么严,他和华两个人愣是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喜欢他。”

 

男孩的声音很轻,像是古舍里缭缭而起的烟,被风一吹就散了。卷儿皱着眉头望着他,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停了下来,把那些话咽进了肚子。

 

“绒绒,你把别人当傻子吗?”卷儿说。

 

绒绒听言愣了几秒,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男孩抬头望着窗外,寒冷的雾气花白了玻璃,行人匆匆碌碌,车辆来来往往。马路的对面亮着一盏黄色的路灯,女孩怀抱着小猫站在灯下,面容模糊而温暖。

 

“我爸爸是警察,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去世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我和妈妈。”

 

“她一个人把我带大,吃了很多苦。前两天的时候,她跟我说——”


 

——“你会很幸福的,绒绒。”看电视的时候妈妈突然说,“你会考到你心仪的大学,在那里遇见你喜欢的女孩,很多年以后你们结婚生子,我孤单的时候就可以来看看你们,然后带着我的小孙子在街上闲逛,去看法国梧桐的叶子。”

 

——“所以宝贝,你会改的对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说,好。

 


“她一定是早早地就发现了端倪,我知道如果我坚持她也会努力接受,但是啊,卷儿,”男孩轻声说,“我不愿意让她的愿望落空。”

 

所以,你明白了吗?

 

卷儿半天没动静,突然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可可,吸管发出咕噜声,已经喝完了。

 

他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绒绒舒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男孩,十七八岁的年纪,偶尔有些毛毛躁躁,脾气上来了就忍不住摆在脸上让你看见,很容易得罪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喜欢和人抬杠,喜欢情绪化,喜欢把自己的凌厉毫不遮掩地展现出来。他记得有一次路过校外的一条巷子,正好撞见立风和别人打群架。

 

少年把书包扔在一边,校服的领子拽开扯散了,汗水把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

 

你总是想着,这个男孩真是任性又霸道,突兀地插足进你的生活,然把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但你有没有想过?

 

他其实就是个不太会向别人撒娇的孩子,他在你熟睡的时候帮你提醒周围吵闹的人群,天气凉了就会不管不顾地把厚衣服往你身上套,有耐心在琴房安安静静待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眼神温柔地落在你身上,你看他一眼,他就冲你露出一个笑,正正撞入你的眼帘。

 

也撞在心上。

 

我知道我该跟你说声抱歉的,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不知从何开口。那个被发现的亲吻能不能当做是我最后一点小小的私心,我想留着这点温暖,让灵魂不至于冰凉。

 



立风离开医院后,绒绒靠在床上,在夜色里看那些有着温暖灯光的窗口,想象那些窗口里有幸福的人。他们说笑他们亲吻,他们隔着摇曳的烛光对视。风吹灭了烛火,氤氲的黑暗降下,暗香浮动。

 

以前在网上见着这么句话,现在已忘了出处,只是隐隐约约记着有这么句话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孤单在暧昧的气氛里疯狂滋生,伸出的枝丫落在土地上就扎根下去,长出一片将人围困的森林。

 

他把微笑和温柔统统卸下,只留下心上尖利的刺。觉得黑暗像深井里冰凉的水,浸湿鞋底,淹没了他的脚踝。

 

我很想你,绒绒心里想。

 

我真的很想你。

 

他就这样发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刺目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逼迫着他不得不偏过头的时候。立风推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冒着热气的粥。

 

“只有这个。”他冷冰冰地说。

 

绒绒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我受伤了,动不了。”绒绒拖长了声音撒娇。

 

立风抿了抿嘴,拿勺子盛了一点粥,细细吹凉了,送到绒绒的唇边。

 

“喝吧。”他说。

 

绒绒乖乖低头把勺子里的粥喝了下去,抬头的时候望着立风的眼睛。他想了想,伸手轻轻拨开立风额前的碎发。

 

“你什么时候走?”他问。

 

“这么急着赶我走?”立风头也不抬。

 

“不是,”绒绒往后靠了靠,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只是觉得你难得放下工作出来一趟,过两天我出院了可以带你去四处走走。”

 

立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绒绒被他盯得发慌,转头看着立风手里的粥,立风却看见了他红透的耳朵。

 

“那就先,谢谢款待了。”

 

立风笑了起来。


tbc. 

评论(1)

热度(27)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